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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。”

“千门万户瞳瞳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。”

自北宋王安石写下这首诗,贴春联渐渐成为老百姓过年时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。

春联这习俗起源于宋,盛行于明清,就算家里再穷,也要备上纸张,弄包点心,去请私塾的老夫子写一副春联。

但贴春联的时间就不一定了,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,比如北方是腊月二十八或腊月二十九贴,而南方有的地方是除夕夜或者大年初一才贴。

当然了,至少在钱府,从上到下基本都是南人,一直到除夕那天早上,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写了几十副春联贴的到处都是。

这是比较少见,应该说很罕见的情况,一般来说,除夕是家家团聚的重要节日,窜门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
但今年却是个例外,一来因为怕倭寇截断运河,所以不少家里有钱的东南士子都提前上京,二来因为前两日的串联,加上锦衣卫将徐渭塞过来,十几个绍兴士子被钱渊留客,连随从、书童都跟过来了。

钱铮站在院子门口,仰着头看着圆形拱门上石刻的两个大字。

“随园”。

哎,有这样的侄子,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……昨天钱铮夫妇两人实在是忍不住训斥了钱渊几句,其中有句话是“太随便了”,然后钱渊灵光一闪,脱口而出,“那就叫随园吧。”

袁枚得哭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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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随园还挺配的,至少挺配钱渊那两个丫鬟可卿、香菱的,因为历史中的随园是江宁织造曹寅所建,后来才归属袁枚,正是红楼梦中大观园的原型。

恩,随园在历史上留下名声主要是因为《随园食谱》,说不定这一世的《随园食谱》要提前问世,而且更胜一筹。

往里面走几步,远远看见空地上摆着七八张长桌,众人正挽着衣袖挥毫泼墨,时不时传来叫好声……呃,也夹杂着个别的嘲讽话语,徐渭就这德行。

“这幅写得好。”钱渊赞道:“得挂到大门处……看什么,你写的太干太瘦,不喜庆!”

徐渭被气得都没话说了,评价书法还有“喜庆”这个标准?

“刚聲兄。”张居正放下笔,拱手笑道:“见笑了。”

钱渊那笔字只能说中规中矩,毫无灵气,但钱铮类其祖鹤滩公,诗文、书法都颇有名声。

“叔大。”钱铮点点头,看了眼桌上摆着的春联,“今儿倒是没再玩牌戏了。”

还没等张居正和钱渊答话,屋里有人喊了声,“展才,今晚记得备好夜宵,挑灯夜战彻夜通宵……”

众人齐齐转头看去,那人正走出门,楞神间一脚踏空,连滚带爬的摔下来。

钱渊只能仰头看天,这厮是绍兴会稽人冼烔,字博茂,今年才十六岁,可能是这一科最年轻的应试举人,天赋极高,但却是个爱玩的。

张居正面不改色心不跳,“还有两月就是会试,诸人也知轻重,年后专心备考,刚聲兄放心就是。”

钱铮老脸僵硬,无言以对……这几日来随园,也不是一两次看到张居正这厮搓麻了,还大呼小叫,无在翰林院中沉稳有度的模样。

“渊儿,你过来一趟。”钱铮交代了句,转头离去,走了几步脚步一顿,回头勉强笑道:“诸位继续,无需拘束。”

看着这叔侄俩离去的背影,陈有年喃喃道:“如果展才这一科没中,不会怪到我们头上吧?”

“不会,钱刚聲不是那等人。”张居正对钱铮还算知之甚深,毕竟麻将是钱渊倒腾出来的嘛。

“反正就这几日,玩个痛快再说。”这是最爱嬉戏的冼烔。

徐渭冷笑道:“就他那时文,中了那是运气好,不中才是……”

“呸呸呸!”孙铤一把捂着徐渭的嘴巴,“这等话可不能随随便便说!”

“这……”徐渭拼命挣扎开,支支吾吾道:“这不是……随园吗?”

陈有年无语的看着徐渭,“文长你也是乌鸦看不到自个儿身上黑,要不要入场前给你两棍子?”

哄笑声登时响彻随园。

远远还能听见笑声,钱铮回头看了眼,低声问:“都妥当了?”

钱渊愣了愣才笑道:“叔父放心,不是第一次了,自然妥妥当当。”

“不是第一次?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钱渊眨眨眼,“前年就是侄儿,去年在杭州食园也是……”

“在徽州侄儿也做过,叔父也尝过啊。”

“不过北京城实在东西不好找,尽是猪羊肉,豆腐白菜,最多也就木耳,干果都不多,怕是不合叔母胃口……”

看钱铮脸色有些发黑,钱渊拍着胸膛说:“不过侄儿让人从南边运了些冬笋来,木箱中装上湿润泥土,埋入冬笋,快船送入京,虽然大半要坏,但至少能尝个鲜。”

钱铮再也保持不住泰然自若的表情,用力拉着侄儿疾走几步,咬牙切齿的问道:“问的是串联的事!”

中午吃火锅的钱渊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饱隔,问的不是年夜饭啊?

钱铮冷着脸径直去了书房,挂着尴尬脸的钱渊一路尾随。

“叔父放心,徐渭那厮被看得死死的,其他人可没这份心思。”

“张叔大?他都逃到随园不肯出去了。”

“孙家?侄儿和孙铤长兄说过这事,应无大碍。”

钱渊一边说一边看着桌上刚刚写就的贺表,刚开始还说的流畅的很,但渐渐的,渐渐地,声音低了下去。

到最后,钱渊忍不住一连串的“咳咳咳咳咳咳……”

“叔父,您这是劝陛下弃西苑,回皇宫?”钱渊都无语了。

“只是劝陛下励精图治,自夏贵溪之后,陛下已有七八年未上朝了。”钱铮迟疑问道:“不妥当?”

这不叫不妥当!

这叫作死!

钱渊长叹一声,“上朝那就是做戏而已,几百官员只有几人言语,前面高呼,后面都听不见,而且还最多只能说五件事,而且还是事先陛下和内阁、六部商议好的……有意思吗?”

“当然了,明君就得上朝,如孝宗就是明君。”钱渊咽了口唾沫,“但要上朝就必须回宫,对不对?”

钱铮想了想才点头。

“嘉靖二十一年故事,叔父忘了吗?”

在幽幽叹息中,钱铮浑身上下冒出一层汗,猛地站起来,脸色惨白。

嘉靖二十一年,一伙宫女居然胆大包天想刺杀嘉靖帝,而且还差点得逞,要不是傻到打了个死结,嘉靖帝就此一命呜呼。

呃,如果真这么死了,在后世论坛上,怕是能和晋景公相提并论。

就从那一年开始,嘉靖帝就搬出了皇宫,很少回去,到嘉靖二十六年皇后方氏死于大火,嘉靖帝除了重要节日之外,只住在西苑了。

钱渊仰着头看了眼还在出神的钱铮,这位叔父大人,可不仅仅只是头铁啊,说不定脑子都进水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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